第九章 头顶波斯菊_大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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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头顶波斯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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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陪他一块儿喝咖啡。他一点儿都没看出来我不爱喝咖啡,我强忍着胃疼不让他发现,我要适应他所有的一切,生怕他讨厌我。后来我居然真接受了咖啡,胃也不疼了,这又给了我一点儿信心,我相信只要我下定决心去做什么事,我就能够做成,比方说我下决心学你。

        尹小跳说学我

        万美辰说是啊,学你,摹仿你。

        尹小跳说摹仿我

        万美辰说,陈在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爱的那个女人是谁,但凭直觉我知道那就是你。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去陈在父母家,我记得很清楚,是个星期天,本来说好我们俩一块儿去,但是陈在有事走不开,我就一个人先去了。每次去陈在的父母家我都喜欢在阳台上站着果会儿,站在那儿可以看见设计院那个小花园。我站在阳台上内心还有一个小秘密就是希望能看见你。我知道你和陈在住同院儿,你的父母现在还住在设计院里。星期天你是不是也会回家看看父母呢我是那么盼望看见你,看见你这个全世界我最惧怕看见的人。我一千次地在心中描绘着你的形象,有时候把你想象得很美,有时候把你想象得很丑。但是我从来没有在设计院碰见过你。然后就到了这个星期天,我站在阳台上冲着小花园张望,我想在那个小花园里,有没有发生过你和陈在的什么故事呢。那是一个很俭朴的花园,法国梧桐、绿篱、青草和一些并不娇贵的蔷薇。它们不像公园里的花草,没有刻意招引游人的气质。我站在阳台上望着小花园,臆想着你会从那儿走出来。这时我看见了陈在的车,他把车停在楼门口,下了车,又跑到后边打开车门。我就在这一瞬间把自己隐藏在阳台上那棵硕大的桂树后边,因为我就在这一瞬间本能地觉得他是在为你打开车门。果然你从车里出来了,他和你又站在车前说了几句话,你就顺着楼前的小马路往大院儿里边走了。陈在的母亲听见汽车的声响也来到阳台上,我问她和陈在讲话的那个人是谁呀她说那是小跳,尹小跳,和我们住同院儿。

        果然那个人就是你,就是你尹小跳。很长时间以来尹小跳这个名字都使我感到害怕、不舒服,感到一种莫须有的强大压力。当这个星期天你第一次出现在我跟前时,我心里有一种虚空的疼痛,还有不自然。我躲在桂树后边那瞬间的对你的窥测,就把你的发型、衣服、鞋牢记在心了。在我的想象里你似乎应该是个很先锋的人,短发削得如同男孩子。但你却是把头发拢在脑后很低地用发卡卡成一束整齐的小刷子,随便里透着不一般。你的光洁的额头和敏捷的行走给我留下了又难受又深刻的印象让我羡慕的同时也都让我难受。我甚至还记住了你手中拿着一顶轻软的草帽,草帽周围装饰着一条印有波斯菊的亚麻绦子边。当你离开陈在往大院儿里边走的时候你戴上了草帽。啊,头顶波斯菊,我想。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让我那么难受的时候,我还能冒出一个这么富有诗意的形容:头顶波斯菊。总之,你头顶波斯菊。你还记得你有这样一顶草帽吗

        万美辰说着,移动了一下屁股底下的椅子,使自己离尹小跳更近一些。尹小跳觉得她的鼻孔在翕动,这使她有点儿像个对人类无害的、嗅觉灵敏的小动物。她在嗅尹小跳,也许她唤的不是尹小跳,她是要通过尹小跳嗅出陈在的气味儿。她必须靠近尹小跳,她离尹小跳越近就离陈在越近了。也许她的鼻孔并没有翕动,那只是尹小跳的一种感觉,她觉得万美辰如此地渴望接近她正是渴望着接近陈在正如她们第一次见面万美辰就告诉过她的那样,这让尹小跳感觉出些微的不安全,这又让尹小跳感觉出她正不知不觉受着万美辰的吸引。万美辰不是来诅咒她,挑衅她的,她和尹小跳的约会简直有点儿倾诉的意思,充满着坦诚和赞美交相辉映的色彩。万美辰,她不是太真挚就是太狡猾,只是她并没有咄咄逼人。她问她什么来着噢,问她是否记得自己有过那样一顶草帽。

        尹小跳说我是有过那么一顶草帽,我想起来了。亚麻绦子边,上面印着波斯菊。我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波斯菊,我喜欢。我第一次看见波斯菊是在福安的烈士陵园,那时我小学还没有毕业。每年的清明节学校都要组织我们去烈士陵园扫墓,我们抬着自制的花圈从学校出发,走很远的路,吃一路的黄土,到郊外的烈士陵园把花圈献在烈士墓前,再听陵园讲解员为我们介绍躺在墓中的那些烈士的事迹。记得有一次是个年轻的女讲解员为我们讲解,她把我们领到一座汉白玉墓前,墓中埋着一位抗日英雄、八路军的女除奸科长。她被叛徒出卖,让日本鬼子抓住,他们挖了她的rx房,为了制止她愤怒的大骂,他们又割下了她的舌头这个年轻的女讲解员开始为我们讲解,这个讲解员太年轻了,就像一个中学生。至今我还记得她有一张那么圆的圆脸,那么圆的圆脸和肃穆、庄重仿佛怎么也搭配不起来。她开始讲解,她说”同学们“她又说”同学们“,然后她就笑起来。真是太可怕了,她居然能在这么肃穆的场合大笑。她大笑了,带着哭腔的笑,声音由低到高,她的肩膀耸动着,她无法控制住自己。我和我的同学们却没有一个人笑,我们的班主任也没有笑。我们早就接受过教育:在烈士陵园里是不能笑的,在这方面我们都有很强的控制力,有的同学还能提前作出悲哀的样子。我们都被她的笑给吓着了,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后来班主任把陵园负责人找来,负责人把那个大笑不止的讲解员带走了。后来听我们的班主任说,那个女讲解员被判了刑,她犯了反革命罪:竟敢在烈士墓前大笑。长大之后我想起这件事,我想她的精神一定处在高度紧张状态,她一定是太想严肃地做好讲解工作了,结果她在最不想笑的时候笑起来,如同在从前的年代里,我们越是叮嘱自己发言时不要说错话不要说错话,关键时刻没准儿就越能喊出反动口号。我们换了讲解员,一个老年男性,我们站在抗日女英雄的墓前听着她那可歌可泣的故事。我就在这时候看见了墓前的几株波斯菊,是假花,因为波斯菊是不会在四月开花的。不知道这是谁献给女英雄的,怎么想起献波斯菊呢,是因为烈士生前喜欢这种花吗。我喜欢波斯菊,喜欢它长长的花茎和单纯的花瓣。后来,当我在福安西部山区,在一些不知名的老坟上见过真的波斯菊之后,我还喜欢它在硬冷的山风里那种单薄而又独立的姿态。我想起了烈士陵园墓中的女英雄,我把她和那个圆脸女讲解员总是混为一人,也许当年她们俩离得太近了,有时候我会觉得那个圆脸讲解员就是从墓中跳出来的,她跳出来了,笑着,而她的头顶上生长着纤细的波斯菊。我喜欢我曾经有过的那顶草帽,你知道戴上它我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觉得我就像一个墓中人在地面上行走,无声无息的,人们看不见我,只看见我头顶上盛开的波斯菊。

        你说得真好;头顶波斯菊。你说,我们每个人不是都有头顶波斯菊的那一大吗,当我们头顶波斯菊的时候,我们当真还能够行走吗,你怎么看

        万美辰出神地听着尹小跳说波斯菊,她第一次听尹小跳谈到自己和自己小时候,她把这看成友好的征兆,她本来也不是向尹小跳表达恶意的啊。当我们头顶波斯菊的时候,我们当真还能够行走吗万美辰不知道,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说我不知道,在那个星期大,当我看见你头顶波斯菊之后,我就决心也买一顶同样的草帽了。

        陈在上楼来了,我从阳台上回到房间里,我对你只字不提,他对你也只字不提。晚上我们回家,我坐在车里你坐过的那个位置:右后。空气里好像还有你的呼吸和痕迹。我索性闭上眼一路不说话。陈在问我是不是不舒服了,我说没有没有。我们到家了,我们洗澡,上床,做爱。他非常非常主动,少见的主动,一切都不同寻常,我甚至异想天开地觉得他就要给我一个孩子了,请给我一个孩子请让我怀上一个孩子我向他献媚,诱骗他配合我的愿望,我们互相说着平时难以启齿的话,当我激动不已就要达到高xdx潮时他忽然在我耳边叫着”小跳小跳“

        尹小跳打断万美辰说请别再说下去了。

        万美辰说别打断我必须要说,他在我耳边叫着”小跳小跳“,令我悲愤欲绝,可是你猜怎么样我居然哺哺着答应着他。这不是我的下贱,可能是我的卑鄙,我幻想着如果他在那一刻真的认为我就是你,也许他会让我有孩子的。但是我又失败了,他也为自己的失口而不好意思。那一晚我最大的收获就是确认了你是他心中的爱人,你,头顶波斯菊。

        我坐在镜前打量自己的脸,我把额前的刘海儿向脑后梳去。我要改变一个发式,我要剪掉披肩发,露出我的脑门儿。尹小跳你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敌人,可是我多么想要变成你。有一天我戴着和你的草帽一样的草帽,穿着和你在那个星期天穿的裙子一模一样的裙子坐在房间里等陈在回家。

        他回来见到我果然一愣,接着他说,你这是怎么了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话尹小跳,我是一个失败者,我怎么可能把我真地变成你呢。你到底摧毁了我的生活,但我想告诉你现在我不恨你,因为我爱陈在,就应该连陈在正爱着的人一块儿爱这是太困难的一件事,可我要是能够做到,我就是个胜利者了。我试图接近你,请你允许我接近你。

        陈在的归来打断了尹小跳和万美辰的约会,陈在兴冲冲地告诉尹小跳,他在广州定购了一套很实用的瑞典厨房设备,洗碗池是带粉碎机的,尹小跳肯定特别喜欢。他亲着尹小跳说家里一切都好吧,没有什么事情吧尹小跳说一切都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她勾着他的脖子把自己缠在他身上,迷醉地听着他那由于急促就显得粗重的呼吸,隐瞒了万美展和她的约会。

        她对她的隐瞒怀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兴奋,她还不太清楚自己要怎么样,她只是发现,万美辰出乎意料的率真已经把她吸引。

        夏天的时候她背着陈在给万美辰打过一次电话,这次是她主动约了她。她约她到”由由小炒“见面,她要在那儿请万美辰吃饭。她是要以此”勾引“万美辰继续坦陈她和陈在的往事呢,还是用请吃饭表达对万美辰叙述从前的真挚谢意,还是希望一切就此打住呢因为尽管双方都没有恶意,但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不太安稳。

        万美辰如约来到由由小炒”,尹小跳站在店门口看见她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她头戴饰有波斯菊的草帽,穿着尹小跳也曾有过的一条白裙子,使尹小跳忽然觉得那不就是又一个自己吗万美辰和她难道不真的是有几分相像吗她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一个男人如果结过两次婚,他的两个妻子相貌再不一样,也必有某些常人觉察不出的相像之处。

        她们究竟在什么地方相像呢,她们的相像不会只因为头顶那无声无息的波斯菊吧。

        52

        你打算怎么喝呢,这酒尹小跳问万美辰。

        你打算怎么喝呢,这酒万美辰问尹小跳。

        孟由由给她们拿来一瓶“五粮液”,万美辰说,好,五粮液好,陈在白酒只喝五粮液,是不是尹小跳她看着尹小跳,鼻孔又开始翁动。

        尹小跳不说话,她心说是的,陈在就是爱喝五粮液,把她也教得差不多会喝了。可她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万美辰展开讨论,两个女人共同议论一个跟她们有着特别关系的男人的生活习惯,这让尹小跳难为情,井且她觉得这也是对万美辰的伤害。

        万美辰说咱们用茶杯喝吧,要么用饭碗。我看电影里那些为壮士送行的场面,他们都是用碗盛酒的,没有人捏着小酒盅。

        孟由由说万老师,咱们又不是壮士,又没有酒量,咱们不用饭碗。孟由由的女儿是万美辰中学里的学生,所以孟由由管万美辰叫万老师。

        万美辰说咱们不是壮士咱们是壮咱们是壮女吧,何况我也真打算出征了,孟由由你还是拿碗来,请倒酒吧。

        孟由由拿来三只饭碗,将一瓶五粮液分别斟人碗中,酒香扑鼻。

        万美辰首先端起碗,反客为主地说:来

        但是尹小跳和孟由由都不动,她们都听见万美辰说她打算出征。

        尹小跳说万美辰你打算去哪儿

        万美辰说,我打算辞了学校的事去加蓬,我舅舅在加蓬首都利伯维尔做服装生意,身边缺人手。他愿意让我去,我也想去。

        尹小跳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出国我刚才以为你是要去外地出差。

        万美辰说我本来不想在今天这个场合说这件事的,我有什么必要说我自己的私事尹小跳,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你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我不像你和孟由由,你们是朋友。

        孟由由你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你女儿的美术老师。

        我去加蓬只是我个人的事,我本来能够悄悄地走,但人都是有弱点的,我想让自己大度,却又不甘心那么大度。尹小跳我越是接近你我心里的痛苦就越多,可我心里的痛苦越多我就越想看见你,你是我和陈在之间惟一的最可靠的桥梁

        你害怕了吧别害怕,我这不是就要走了吗,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再这么下去。有一天我读了一本书,书上说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完整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一颗破碎的心更完整。都说书本是骗人的,但我不这么看,当你最绝望的时候书中的一句话有可能成为你救命的稻草,尽管它只是一根稻草。这稻草让我明白我还不是那么糟糕,我不能再这么纠缠你了尹小跳,来,喝酒

        万美辰双手端碗,猛喝一大口五粮液。然后她放下碗说你们都不喝你们不喝我喝她又喝了一大口。

        尹小跳和孟由由都端起碗,她们都喝了一大口。面对万美辰的宣布,她们无法开口,她们既不能劝她走,也不能劝她别走。尤其尹小跳,她对万美辰说什么都是残忍的,说什么她也像是一个看热闹的人。她喝着酒,只能对万美辰说,我没有认为你是在纠缠我,你不要这样形容自己。

        万美辰冷笑一声说尹小跳,这就是你的虚伪之处,你当真喜欢我这么亲近你吗当你听说我要远走加蓬的时候,你灵魂深处肯定是大松一口气的,只是表面的那个你暂时还不能正视你的灵魂,你觉得你对我抱有歉意。这种抱歉不是先天的本能,是后天的教养教给你的。你不觉得我的话有

        道道

        万美辰醉了,醉如烂泥了。她滑到了桌子底下。孟由由叫了出租车,和尹小跳一块儿把万美辰送回家去。

        尹小跳第一次走进陈在从前的家,这个家乱纷纷的,一副主人疏于整理的狼狈样子。她们把万美辰扶进卧室让她在床上躺下,尹小跳看见了陈在和万美辰的大床。尽管陈在早已不在,那大床还是并排放着两只枕头,一团毛巾被散在床的左侧,那右侧就是万美辰习惯性地为陈在留出来的吧。男左女右男左女右,尹小跳知道陈在的位置就在那床的左侧。

        万美辰似乎永远也不会睡在这床的中间,即使陈在永远不再回来。现在万美辰醉着躺下了,即使醉着她也知道她要躺在右侧。尹小跳望着这张她不愿正视的大床,心里有种异样的难过。

        她和孟由由为万美辰带上门,两人来到街上。她们在夏日的晚风里站了一会儿,就结伴朝她们的设计院走。很久很久她们没有这样结伴行走了,当她们开始这样行走的时候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们的少年时代。她们的肩上有帆布书包,书包里有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语录上有“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她们就是在孟由由背错了毛主席语录那天才认识的,在那个时代,请客吃饭是她们心中共同的狂想。

        她们走进了设计院大门,一直向前一直向前,走过了那口人人忌讳的污水井,她们假装没看见它。她们终于拐进了小花园,找了张椅子坐下。

        尹小跳说由由,我心里很难受。

        孟由由说是因为万美辰

        尹小跳说不完全是。

        孟由由说你和陈在什么时候结婚

        尹小跳说秋天吧,他做完手下的项目。

        孟由由说在咱们三个人当中,你,我,唐菲,你是最幸福的。

        尹小跳说你说什么是幸福呢

        孟由由说,幸福就是你觉得幸福。

        尹小跳笑了,这就是她终生喜欢孟由由的最重要的缘故。孟由由,不论她自己是否觉得幸福,反正她总是能给尹小跳带来浑身放松的幸福感,这就是尹小跳人生最珍贵的部分:朋友。她这位由小到大的朋友,对尹小跳的一切永远准备着帮助,却永不随便判断。孟由由

        孟由由说,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尹小跳说,有一个人对我说,幸福就是在自己的家乡,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照这个理,你是最幸福的。

        孟由由说,我已经很久不读书了,但是刚才万美辰举出书中一句话我觉得挺好,人生是追求完整的,而这个世界上最完整的东西莫过于一颗破碎的心了。小跳,我的心似乎从来就没有破碎过,我是一潭死水。小时候,咱们在家设宴的时候我觉得当厨师是最幸福的。现在我开了饭馆,倒不觉得幸福了,当然我也没觉得不幸福,这就是一潭死水。

        一阵凉风吹过,尹小跳闻见了孟由由头发上隐约的油烟味儿,她不讨厌这气味儿,因为它真实,离世俗的生活近。

        风吹动了梧桐树叶,她们不约而同抬头朝树上望去。她们可能同时想起了那树上的戒指。孟由由说,有一年唐菲把我带到这儿,让我帮她取下树上的一枚戒指,她说那是你扔在树上的,方兢留给你的纪念。可是当时她缺钱花,她要把戒指从树上拿下来去卖钱。她领着我找到了那棵树,我们果然看见了树枝上套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唐菲说孟由由你能不能爬到树上给我把戒指摘下来我说我太胖了爬不动树。唐菲说要不然我踩着你的肩膀上。我说我怕疼。唐菲说你不是真心要帮我。我说,那你是真缺钱吗唐菲说,事情是这样,你要是觉得缺钱你就缺钱。最后我们到底没有去碰树上的戒指,小跳你说那戒指今天还在吗

        尹小跳说我在想别的呢。

        孟由由说什么

        尹小跳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完整的戒指更破碎了。

        这也是书上说的吗孟由由说。

        这是我说的。尹小跳说。

        53

        星期一早晨,尹小跳走进办公室。清洁工已经做过卫生,桌椅和地面擦得很干净,还有窗台。花儿也浇过了,矗立在屋角的那棵旺盛的巴西木。尹小跳喜欢巴西木并不是因为它珍贵数年前它刚在北方出现时也许是珍贵的,现在它不珍贵,它通俗。尹小跳就喜欢它的通俗,她认为它像玉米秸,当她看稿子看累了,从桌前抬起头来遥望远处的巴西木时,她就像看到了一小片玉米地,那肥硕的叶片下还掩藏着金黄的玉米。是谁说过啊,那稚嫩的玉米啊,就像是玉米秸袖着的小手。是个诗人说的吧,她不记得了,她喜欢这样的形容,大庄稼比任何一样花草都更有人情味儿。

        她在桌前坐下来,拆着桌面上的一沓信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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