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城狐社鼠_红顶商人胡雪岩(胡雪岩全传)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十二、城狐社鼠

第(2/3)页

岩也就不去催问了。

        不多几天王培利有了回信,说明搭乘航船的日期。扣准日子,朱宝如带着义子去接到了,带回家中,朱家驹为他引见了义母。朱宝如夫妇便故意避开,好让他们密谈。

        朱家驹细谈了结识朱宝如的经过,又盛赞义母如何体帖。王培利的眼光比朱家驹厉害,“你这位干爹,人倒不坏。”他说:“不过你这位义母我看是很厉害的角色。”

        “精明是精明的,你说厉害,我倒看不出来。”“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王培利问:“地方找到了没有”

        “听我干爹说,有一处地方很象,正在打听,大概这几天会有结果。”

        “怎么是听说莫非你自己没有去找过”

        “我不便出面。”朱家驹问:“你带来多少款子”

        “一万银子。”

        “在哪里”

        王培利拍拍腰包,“阜康钱庄的票子。”

        “图呢”

        “当然也带了。”王培利说:“你先不要同你干爹、干妈说我把图带来了,等寻到地方再说。”

        “这”朱家驹一愣,“他们要问起来我怎么说法”

        “说在上海没有带来。”

        “这不是不诚吗”朱家驹说:“我们现在是靠人家,自己不诚,怎么能期望人家以诚待我”

        王培利想了一下说:“我有办法。”

        是何办法呢他一直不开口。朱家驹忍不住催问:“是什么办法,你倒说出来商量。”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人地生疏,他要欺侮我们很容易,所以一定要想个保护自己的办法。”王培利说:“我想住到客栈里去,比较好动手。”

        “动什么手”

        “你不要管。你只要编造个什么理由,让我能住到客栈里就行了。”

        “这容易。”

        朱家驹将他的义父母请了出来,说是王培利有两个朋友从上海来找他。在家不甚方便,想到客栈里去住几天,等会过朋友以后,再搬回来住。

        朱宝如夫妇哪里会想到,刚到的生客,已对他们发生猜疑,所以一口答应,在东街上替王培利找了一家字号名为“茂兴”的小客栈,安顿好了,当夜在朱家吃接风酒,谈谈身世经历,不及其他。

        到得二更天饭罢,朱家老婆拿出来一床半新半旧、洗得极干净的铺盖,“家驹,”她说:“客栈里的被褥不干净,你拿了这床铺盖,送你的朋友去。”

        “你看,”忠厚老实的朱家驹,脸上象飞了金似地对王培利说:“我干

        妈想得这样周到。”

        其实,这句话恰好加重了王培利的戒心。到得茂兴客栈,他向朱家驹说:“你坐一坐,就回去吧。你干妈心计很深,不要让她疑心。”

        “不会的。”朱家驹说,“我干妈还要给我做媒,是她娘家的侄女儿。”

        王培利淡淡一笑,“等发了财再说。”他还有句没有说出来的话:你不要中了美人计。

        “现在谈谈正事。”朱家驹问:“你说的动手是动什么”

        王培利沉吟了一会。他对朱家驹亦有些不大放心,所以要考虑自己的密计,是不是索性连他亦一并瞒过

        “怎么样”朱家驹催问着:“你怎么不开口”

        “不是我不开口。”王培利说:“我们是小同乡,又是一起共过患难的,真可以说是生死祸福分不开的弟兄。可是现在照我看,你对你干爹、干妈,看得比我来得亲。”

        “你错了。”朱家驹答说:“我的干爹、干妈,也就是你的,要发财,大家一起发。你不要多疑心。”

        王培利一时无法驳倒他的话,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如果继续再劝下去,朱家驹可能会觉得他在挑拨他们义父母与义子之间的关系。大事尚未着手,感情上先有了裂痕,如果朱家驹索性靠向他的义父母,自己人单势孤,又在陌生地方,必然吃亏。

        于是他摆出领悟的脸色说道:“你说得不错,你的干爹、干妈,就是我的,明天我同你干爹谈。你的半张图带来了没有”

        “没有。那样重要的东西,既有了家了,自然放在家里。”朱家驹又问:

        “你是现在要看那半张国”

        “不是,不是。”王培利说:“我本来的打算是,另外造一张假图,下面锯齿形的地方,一定要把你那半张图覆在上面,细心剪下来,才会严丝合缝,不露半点破绽。现在就不必了。”

        “你的法子真绝。”朱家驹以为王培利听他的开导,对朱宝如夫妇恢复了信心,很高兴地说:“你住下去就知道了,我的干爹、干妈真的很好。”

        “我知道。”

        “我要走了。”朱家驹起身说道:“明天上午来接你去吃中饭。”

        “好明天见。”王培利拉住他又说,“我对朱家老夫妇确是有点误会,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我们刚刚两个人说的话,你千万不要跟他们说,不然我就不好意思住下去了。”

        “我明白,我明白。”朱家驹连连点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识得轻重。”

        等朱家驹一走,王培利到柜房里,跟帐户借了一副笔砚,关起门来“动手”。

        先从箱子里取出来一本缙绅录,将夹在书页中的一张纸取出来,摊开在桌上,这张纸便是地图的一半。王培利剔亮油灯,伏案细看,图上画着“川”字形的三个长方块,上面又有一个横置而略近于正方形的方块,这个方块的正中,画出骰子大小的一个小方块,中间圆圆的一点便是藏宝之处。看了好一会,开始磨墨,以笔懦染。在废纸上试了墨色浓淡,试到与原来的墨迹相符,方始落笔,在地图上随意又添画了四个骰子大的方块,一样也在中间加上圆点。

        画好了再看,墨色微显新旧,仔细分辨,会露马脚。王培利沉吟了一会,将地国覆置地上,再取一张骨牌凳,倒过来压在地上,然后闩上了房门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头一件事便是看那半张地图,上面已沾满了灰尘,很小心地吹拂了一番,浮尘虽去,墨色新旧的痕迹,都被遮掩得无从分辨了。

        王培利心里很得意,这样故布疑阵,连朱家驹都可瞒过,就不妨公开了。于是收好了图,等朱家驹来了,一起上附近茶馆洗脸吃点心。

        “我们商量商量。”朱家驹说:“昨天晚上回去以后,我干爹问我,你有没有钱带来我说带来了。他说:他看是看到了一处,地方很象。没有钱不必开口,有了钱就可以去接头了。或典或买,如果价钱谈得拢,马上可以成交。”

        “喔,”王培利问:“他有没有问,我带了多少钱来”

        “没有。”

        王培利点点头,停了一下又说:“我们小钱不能省,我想先送他二百两银子作见面礼。你看,这个数目差不多吧”

        “差不多了。”

        “阜康钱庄在哪里”王培利说:“我带来的银票都是一千两一张的,要到阜康去换成小票子。”

        “好等我来问一问。”

        找到茶博士,问明阜康钱庄在清和坊大街,两人惠了茶资,安步当车寻了去。东街到清河坊大街着实有一段路,很辛苦地找到了,大票换成小票,顺便买了四色水礼,雇小轿回客栈。

        “直接到我干爹家,岂不省事”

        “你不是说,你干爹会问到地图”王培利说:“不如我带了去,到时候看情形说话。”

        “对这样好。”

        于是,先回客栈,王培利即将那本缙绅录带在身边,一起到了朱家。恰是“放午炮”的时候,朱家老婆已炖好了一只肥鸡,在等他们吃饭了。

        “朱大叔、朱大婶,”王培利将四色水礼,放在桌上,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由阜康要来的红封袋,双手奉上,“这回来得匆匆忙,没有带东西来孝敬两位,只好折干了。”

        “没有这个道理。”朱宝如双手外推,“这四样吃食东西,你买也就买来了,不去说它,折干就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不,不以后打扰的时候还多,请两老不要客气。”王培利又说:“家驹的干爹、干妈,也就是我的长辈,做小辈的一点心意,您老人家不受,我心里反倒不安。”

        于是朱家驹也帮着相劝,朱宝如终于收了下来,抽个冷子打开来一看,是一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心里很高兴,看样子王培利带的钱不少,便掘宝不成,总还可以想法子多挖他几文出来。

        一面吃饭,一面谈正事,“找到一处地方,很象。吃过饭,我带你们去看看。”朱宝如问:“你那半张地图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王培利问:“朱大叔要不要看看”

        “不忙,不忙”朱宝如说:“吃完饭再看。”

        到得酒醉饭饱,朱家老婆泡来一壶极酽的龙井,为他们解酒消食。一面喝茶,一面又谈到正事,王培利关照朱家驹把他所保存的半张地图取出来,然后从缙绅录中取出他的半张,都平铺在方桌,犬牙相错的两端,慢慢凑拢,但见严丝合缝,吻合无间,再看墨色浓淡,亦是丝毫不差,确确实实是一分为二的两个半张。

        这是王培利有意如此做作,这样以真掩假,倒还不光是为了瞒过朱宝如,主要的还在试探朱家驹的记忆,因为当初分割此图时,是在很匆遽的情况之下,朱家驹并未细看,但即令只看了一眼,图上骰子大的小方块,只有一个,他可能还记得,看真图上多了几个小方块,必然想到他已动过手脚,而目的是在对付朱宝如,当然摆在心里,不会说破,事后谈论,再作道理。倘或竟不记得,那就更容易处置了。

        因而在一起看图时,他很注意朱家驹的表情,使得他微觉意外的是,朱家驹虽感困惑,而神情与他的义父相同:莫名其妙。

        “画了小方块的地方,当然是指藏宝之处”朱宝如问:“怎么会有这么多地方莫非东西太多,要分开来埋”

        “这也说不定。”王培利回答。

        “不会。”朱家驹接口说道:“我知道只有一口大木箱。”

        此言一出,王培利心中一跳,因为快要露马脚了,不过他也是很厉害的角色,声色不动地随机应变。

        “照这样说,那就只有一处地方是真的。”他说:“其余的是故意画上去的障眼法。”

        “不错,不错”朱宝如完全同意他的解释:“前回听大书说三国演义,曹操有疑家七十三。大概当初怕地图万一失落,特为仿照疑家的办法,布个障眼法。”

        王培利点点头,顺势瞄了朱家驹一眼,只见他的困惑依旧,而且似乎在思索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嘀咕,只怕弄巧成拙,而且也对朱家驹深为不满,认为他笨得跟木头一样,根本不懂如何叫联手合作。

        “我在上海,有时候拿图出来看看,也很奇怪,懊悔当时没有问个明白。不过,只要地点不错,不管它是只有一处真的也好,是分开来藏宝也好,大不了多费点事,东西总逃不走的。”

        听得这一说,朱家驹似乎释然了,“干爹,”他说:“我们去看房子。”

        “好走吧”

        收好了图,起身要离去时,朱家老婆出现在堂屋中,“今天风大,”她对她丈夫说:“你进来,添一件衣服再走。”

        “还好不必了。”朱宝如显然没有懂得他老婆的用意。

        “加件马褂。我已经拿出来了。”

        说到第二次,朱宝如才明白,是有话跟他说,于是答一声:“也好”

        随即跟了过去。

        在卧室中,朱家老婆一面低着头替丈夫扣马褂钮扣,一面低声说道:“他们两个人的话不大对头,姓王的莫非不晓得埋在地下的,只有一口箱子。”

        一言惊醒梦中人,朱宝如顿时大悟,那张图上的奥妙完全识透了,因而也就改了主意。到了严进士所住的那条弄堂,指着他间壁的那所房子说:“喏,那家人家,长毛打过公馆,只怕就是。”

        “不知道姓什么”

        “听说姓王。”朱宝如信口胡说。

        “喔”王培利不作声,回头关帝庙,向朱家驹使个眼色,以平常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当然是在测量距离。

        “回去再谈吧”朱宝如轻声说道:“已经有人在留意我们了。”

        听这一说,王培利与朱家驹连头都不敢抬,跟着朱宝如回家。

        原来朝廷自攻克金陵之后,虽对太平军有所谓“胁从不问”的处置,但同时“盘查奸宄”,责有攸归的地方团练,亦每每找他们的麻烦,一言不合,便可带到“公所”去法办,所以朱家驹与王培利听说有人注目,便会紧张。

        到家吃了晚饭,朱家驹送王培利回客栈,朱宝如对老婆说:“亏得你提醒我,我才没有把严进士家指给他们看,省得他们私下去打交道。”

        “这姓王的不老实,真的要防卫他。”朱家老婆问道:“那张图我没有看见,上面是怎么画的”

        “喏”朱宝如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一连三个长方块,上面又有一个横摆的长方块,是严进士家没有错。”

        “上面写明白了”

        “哪里写明白了,何用花心思去找”

        “那么,你怎么断定的呢”

        “我去看过严家的房子啊”朱宝如说,“他家一共三进,就是三个长方块,上面的那一个,就是严老太爷种牡丹的地方。”

        “啊、啊,不错。你一说倒象了。”朱家老婆又问:“听你们在谈,藏宝的地方,好象不止一处,为啥家驹说只有一个木箱。”

        “这就是你说的,姓王的不老实。”朱宝如说:“藏宝的地方只有一处,我已经晓得了。”

        “在哪里”

        “就是种牡丹的那个花坛。为啥呢”朱宝如自问自答,“画在别处的方块,照图上看,都在房子里,严家的大厅是水磨青砖,二厅、三厅铺的是地板,掘开这些地方来藏宝,费事不说,而且也不能不露痕迹,根本是不合情理的事。这样一想,就只有那个露天之下的花坛了。”

        “那么,为啥会有好几处地方呢”

        “障眼法。”“障眼法”朱家老婆问道:“是哪个搞的呢”

        “说不定就是王培利。”

        朱家老婆想了一下说:“这样子你先不要响,等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记住手机版网址:wap.lvsewx.com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