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_红顶商人胡雪岩(胡雪岩全传)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六章(2)

第(1/3)页

他将视线避了开去,“我没有说这话,不过。”他没有再说下去。

        “说啊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遇到他这种口吻语气,如果她是愿意委屈息事的,至多流泪,不会追问,既然追问,便有不惜破脸的打算。胡雪岩觉得了解她的态度就够了;此时犯不着跟她破脸最好永不破脸,好来好散

        于是他笑笑说道:“我们都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这个样子教底下人笑话,何必呢”

        “哼”阿巧姐冷笑了一下,依然回过脸去,对镜卸妆。胡雪岩觉得无聊得很。这种感觉是以前所从不曾有过的;他在家的时候不多,所以一回到家,只要看见阿巧姐的影子,便觉得世界上只有这个家最舒服,非万不得已,不肯再出门。

        而此刻,却想到哪里去走走;哪怕就在街上逛逛也好。此念一动,不可抑制;站起身来说:“我还要出去一趟。”说了这话,又觉歉然,因而问道:“你想吃点啥我替你带回来。”

        阿巧姐只摇摇头,似乎连话也懒得说。胡雪岩觉得背上一阵一阵发冷;拔步就走,就穿着那双便鞋,也不着马褂,径自下楼而去。

        走出大门,不免茫然;“轿班”阿福赶来问道:“老爷要到哪里去我去叫人。”

        轿班一共四个人;因为胡雪岩回家时曾经说过,这夜不再出门,所以那三个住在阜康钱庄的都已走了,只剩下阿福在家。

        “不必”胡雪岩摆一摆手,径自出弄堂而去。

        茫然闲步,意兴阑珊;心里要想些有趣的事,偏偏抛不开的是阿巧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那些影子都在眼前;其美如莺的吴枕软语亦清清楚楚地响在耳际。突然间,胡雪岩有着浓重的悔意;掉头就走,而且脚步极快。

        到家只见石库墙门已经关上了,叩了几下铜环,来开门的仍是阿福;胡雪岩踏进门便上楼,一眼望去,心先凉了“奶奶呢”他指着漆黑的卧室;向从另一间屋里迎出来的丫头素香问说。

        “奶奶出去了。”

        “到哪里”

        “没有说。”

        “什么时候走的”

        “老爷一走,奶奶就说要出去。”素香答说:“我问了一声,奶奶骂我:少管闲事。”

        “那,怎么走的呢”胡雪岩问:“为什么没有要你跟去”“奶奶不要我跟去;说是等一息就回来。我说:要不要雇顶轿子她说,她自己到弄堂口会雇的。”

        胡雪岩大为失望,而且疑虑重重,原来想跟阿巧姐来说:“一切照旧,毫无变动”;不管胡太太怎么说,他决意维持这个外室。除非阿巧姐愿意另外择人而事,他是决不会变心的。这一番热念,此刻全都沉入深渊。而且觉得阿巧姐的行踪,深为可疑;素香是她贴身的丫头,出门总是伴随的,而竟撇下不带,可知所去的这个地方,是素香去不得的,或者说,是她连素香都要瞒住的。

        意会到此,心中泛起难以言宣的酸苦抑郁;站在客堂中,久久无语。这使得素香有些害怕,怯怯地问道:“老爷是不是在家吃饭我去关照厨房。”

        “我不饿”胡雪岩问:“阿祥呢”

        “阿祥,出去了。”

        “出去了到哪里”

        “要,”素香吞吞吐吐地说:“要问阿福。”

        这神态亦颇为可疑,胡雪岩忍不住要发怒;但一转念间冷静了,“你叫阿福来”他说。

        等把阿福喊来一回,才知究竟,阿祥是在附近的一家小杂货店“白相”。那家杂货店老夫妇两个,只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胡雪岩也见过,生得象“无锡大阿福”,圆圆胖胖的一张脸,笑口常开。阿祥情有所钟,只等胡雪岩一出门,便到那家杂货店去盘桓;是他家不支薪工饭食的伙计兼跑街。“老爷要喊他,我去把他叫回来。”

        “不必”胡雪岩听得这段“新闻”;心里舒服了些,索性丢下阿巧姐来管阿祥的闲事,“照这样说,蛮有意思了那家的女儿,叫啥名字”“跟,”阿福很吃力地说:“跟奶奶的小名一样。”

        原来也叫阿巧,“那倒真是巧了”胡雪岩兴味盎然地笑着。

        “我跟阿祥说,你叫人家的时候,不要直呼直令地叫人家的名字;那样子犯了奶奶的讳。做下人的不好这样子没规矩。”

        这是知书识礼的人才会有的见解,不想出现在两条烂泥腿的轿班身上,胡雪岩既惊异又高兴;但口中问的还是阿祥。“他不叫人家小名叫啥”胡雪岩问:“莫非叫姐姐、妹妹那不是太麻肉了。”

        “是啊那也太肉麻。阿祥告诉我说,他跟人家根本彼此都不叫名字,两个人都是喂呀喂的。在她父母面前提起来,阿祥是说你们家大小姐。”

        “这倒妙”胡雪岩心想男女之间,彼此都用“喂”字称呼,辨声知人,就决不是泛泛的情分了;只不知道:“她父母对阿祥怎么样”

        “她家父母对阿祥蛮中意的。”

        “怎么叫蛮中意”胡雪岩问:“莫非当他毛脚女婿看待”

        “也差不多有那么点意思。”

        “既然如此,你们应该出来管管闲事,吃他一杯喜酒啊”“阿祥是老爷买来的,凡事要听老爷作主;我们怎么敢管这桩闲事,再说,这桩闲事也管不了。”

        “怎么呢”

        “办喜事要。”

        胡雪岩会意,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把阿祥替我去叫回来。”

        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阿祥被找了回来。脸上讪讪地,有些不大好意思;显然的,他在路上就已听阿福说过,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今年十几”

        “十七。”

        “十七”胡雪岩略有些踌躇似的,“是早了些。”他停了一下又问:“他们家大小姐几岁”

        这句对阿巧的称呼,是学着阿祥说的;自是玩笑,听来却有讥嘲之意,阿祥大窘,嗫嚅着说:“比我大两月,我是九月里生的,她的生日是七月七。”

        “连人家的时辰八字都晓得了”胡雪岩有此忍俊不禁;但为了维持尊严,不得不忍笑问道:“那家人家姓啥”“姓魏。”

        “魏老板对你怎么样”胡雪岩说,“不是预备拿女儿给你你不要难为情,跟我说实话。”

        “我跟老爷当然说实话。”阿祥答道:“魏老板倒没有说什么;老板娘有口风透露了,她说:他们老夫妇只有一个女儿,舍不得分开。要娶她女儿就要入赘。”

        “你怎么说呢”

        “我装糊涂。”

        “为啥”胡雪岩说:“是不肯入赘到魏家”“我肯也没有用。我改姓了主人家的姓,怎么再去姓魏”“你倒也算是有良心的。”胡雪岩满意地点点头,“我自有道理。”

        这当然是好事可谐了阿祥满心欢喜;但脸皮到底还薄,明知是个极好的机会,却不敢开口相求,就此“敲打转脚”拿好事弄定了它。

        不说话却又感到僵手僵脚,一身不自在;于是搭讪着问道:“老爷恐怕还没有吃饭我来关照他们1接着便喊:“素香,素香1素香从下房里闪了出来,正眼都不看阿祥;走过他面前,低低咕哝了一句:“叫魂一样叫”然后到胡雪岩面前问道:“老爷叫我”

        做主人的看在眼里,恍然大悟;怪不得问她阿祥在哪里她有点懒得答理的模样原来阿祥跟魏阿巧好了,她在吃醋。

        照此说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阿祥倒辜负她了。

        这样想着,便有些替素香委屈。不过事到如今,没有胡乱干预,扰乱已成之局的道理,惟有装作不解;找件事差遣素香去做。

        “我不在家吃饭了。”他嘱咐阿祥:“你马上到张老板那里去,说我请他吃酒。弄堂口那家酒店叫啥字号”“叫王宝和。”

        “我在王宝和等他。你去快点,请他马上来。”“是”阿祥如奉了将军令一般,高声答应,急步下楼。等他一走,胡雪岩喝完一杯素香倒来的茶,也就出门了。走到王宝和,朝里一望;王老板眼尖,急忙迎了出来,哈腰曲背地连连招呼:“胡大人怎么有空来是不是寻啥人”“不是到你这里来吃酒。”

        王老板顿时有受宠若惊之感:“请请正好雅座有空。胡大人来得巧了。”

        所谓雅座是凸出的一块方丈之地,一张条案配着一张八仙桌;条案上还供着一座神龛,内中一方“王氏昭穆宗亲之位”的神牌。胡雪岩看这陈设,越发勾起乡思;仿佛置身在杭州盐桥附近的小酒店中,记起与张胖子闲来买醉的那些日子了。

        “胡大人,我开一坛如假包换的绍兴花雕;您老人家尝尝看。”

        “随你。”胡雪岩问:“有啥下酒菜”

        “蛏子刚上市。还有鞭笋;嫩得很。再就是酱鸭,糟鸡。”“都拿来好了。另外要两样东西,独脚蟹,油炸臭豆腐干。”

        “独脚蟹”就是发芽豆,大小酒店必备;油炸臭豆腐干就难了,“这时候,担子都过去了。”王老板说,“还不知有没有”“一定要”胡雪岩固执地说,“你叫个人,多走两步路去找,一定要买来”

        “是,是一定买来,一定买来”王老板一叠连声地答应,叫个小徒弟遍处去找,还特地关照一句:“快去快回。”

        于是,胡雪岩先独酌。一桌子的酒菜,他单取一样发芽豆;咀嚼的不是豆子,而是寒微辰光那份苦中作乐的滋味。心里是说不出的那种既辛酸、又安慰的隽永向往的感觉。

        一抬眼突然发觉,张胖子笑嘻嘻地站在面前;才知道自己是想得出神了。定定神问道:“吃了饭没有”“正在吃酒,阿祥来到。”阿胖子坐下来问道:“今天倒清闲;居然想到这里来吃酒”

        “不是清闲,是无聊。”

        张胖子从未听他说过这种泄气的话,不由得张大了眼想问:但烫来的酒,糟香扑鼻,就顾不得说话先要喝酒了。“好酒”他喝了一口说;啧啧地咂着嘴唇,“嫡路绍兴花雕。”

        “酒再好,也比不上我们在盐桥吃烧酒的味道好。”“呕”张胖子抬头四顾,“倒有点象我们常常去光顾的那家纯号酒店。”

        “现在也不晓得怎么样了”胡雪岩微微叹息着;一仰脸,干了一碗。

        “你这个酒,不能这样子喝要吃醉的。”张胖子停杯不饮,愁眉苦脸地说:“啥事情不开心”

        “没有啥有点想杭州,有点想从前的日子。老张,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来,我敬你”张胖了不知他是何感触惴惴然看着他说:“少吃点,少吃点慢慢来。”

        还好,胡雪岩是心胸开阔的人,酒德甚好;两碗酒下肚,只想高兴的事。想到阿祥,便即问道:“老张,前面有家杂货店,老板姓魏,你认不认识”

        “我们是同行,怎么不认识你问起他,总有缘故吧”“他有个女儿,也叫阿巧,长得圆圆的脸,倒是宜男之相。你总也很熟”

        听这一说,张胖子的兴致来了,精神抖擞地坐直了身了,睁了眼睛看着胡雪岩,一面点头,一面慢吞吞地答道:“我很熟,十天、八天总要到我店里来一趟。”

        “为啥”

        “她老子进货,到我这里来拆头寸;总是她来。”“这样说,他这个杂货店也可怜巴巴的。”

        “是啊,本来是小本经营。”张胖子说,“就要他这样才好。如果是殷实的话,铜钾银子上不在乎;做父母的就未必肯了。”“肯什么”胡雪岩不懂他的话。

        “问你啊不是说她宜男之相”

        胡雪岩楞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记住手机版网址:wap.lvsewx.com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